【九宫文学】富水晨烟

古老的富水河迈着沉稳的步子，不慌不忙地流过老家门前。那时，我站在太平山顶的观景台上，看百里长川，袅袅晨烟。

富水晨烟，是家乡湖北通山一幅久远的图景，散发着人间烟火的芬芳、田园欢歌的韵味。小时候，我常常赶着一群鹅，去村后的山岗上，看一河雾气迷蒙，沿岸烟霭袅袅；看烟绕秋林，雾掩村屋——仿佛在观赏一场神秘迷人的黑白剧集。

雾涌起的时候，一团一团，先是翻腾，似乎在堆棉花，越堆越满，越堆越厚，转瞬整个河道就都变朦胧了，好像一锅煮开的汤，雾气滚滚，又好似披了一层轻柔的白绢。平日里奔腾喧闹的富水河，此刻也变得娴静优雅，温婉可人。一些顽皮的雾，离开河床，悄悄爬上岸，爬上树，爬到山腰，迟迟不肯离去。雾里的柑橘，如一盏盏黄灯笼，忽明忽暗；地头的杨梅、桔橙、蓝莓，个个儿喜笑颜开。林木也娇柔了起来，情意绵绵，妩媚多姿。勤劳的农民，在山间秋收，只是“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此刻，我的思绪也天马行空，遨游在富水河流过的悠悠岁月中。我一直觉得，一个有古老河流的地方，就意味着昌盛有本、繁荣有源。富水河是长江的支流，发源于幕阜山脉，年少的富水河嬉戏于山林之间。然而，当它听闻东方有大海时，决然呼朋唤友，汇聚大小溪流，奔腾着向东奔去。或浓或淡的雾中，一场又一场的风云际会，在历史的长河中依次呈现。

东二十里外的九宫山绝壁上，“通山胜景”四个大字，至今清晰可见。因而，通山人把这段流经门前的富水河，戏称“鄂南小漓江”。闯王李自成来到了富水河边，在富水湖峡谷口整顿军马，成就了一段千古传奇。本地贤达石瑛求学归来，在富水河畔倡礼教、改民风，让富水河书声琅琅、文风昌盛。宋代诗人苏轼路过通山，眼前春风拂柳，他不禁吟出了“稚童望富水，使客向武昌”的诗句……及至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南下，两渡富水河，为这条河流镀上了一层红色光辉，也给这里播下了红色的火种。

富水湖不仅以其美丽的自然风光和丰富的生物多样性著称，还因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而闻名。明朝礼部侍郎朱廷立和辛亥革命元勋石瑛先生都是富水湖地区的重要人物。朱廷立的故乡富水湖，留下了他的墓地，成为该地区的重要人文景观之一。石瑛先生作为辛亥革命的关键人物，其历史贡献也为富水湖增添了深厚的历史文化价值。此外，富水湖地区还保留了许多民间习俗、工艺品和特色饮食文化，如采茶戏、山鼓、秧鼓、彩灯、民歌、元宵玩灯、端午赛船、婚嫁礼仪等，以及根雕、木雕、石雕、挑花刺绣、剪纸等民间工艺品，还有通山腊肉、通山粑坨、通山薯粉线、通山竹笋、九宫山云雾茶、慈口桔橙等特色饮食文化，这些丰富的文化元素共同构成了富水湖风景区的独特魅力‌。

雾越来越浓。我的眼前，白花花一片，百里通山，烟雾缭绕，气象万千。山根露了出来，但爬在山腰的白雾，蠕动着不肯再走。如流云，如无声的乐章；又如海市蜃楼的幻境，亭台楼榭，若隐若现。正感叹着自然的奇妙、天地的神奇，一转眼，雾却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金黄的太阳，如一轮璀璨的金球跃出地面，天地间瞬间明朗澄澈。空气依然潮润润的，吸一口，心肺舒畅。细微如尘的雾珠，打湿了农民的扁担，打湿了花草树木的花瓣，也打湿了我的脸颊、我的心灵。富水晨烟，是故乡的一个幻想，故园的一段思念，故里的一丝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