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文学】古桂 • 父亲

2020-09-29 08:25  


古桂

父亲



又到金秋时节。

审计小苑内几树桂花芬芳四溢,随着风儿飘入审计大楼内,勤于工作之中,时不时有香味儿钻入鼻孔,沁入心扉。闻着缕缕桂香,我的思绪飞回了老家,萦绕着老家门前那一棵古桂。

古桂,据家谱记载是我建庄的第一代祖人珏公五百年前辟居时栽下的,栽下桂树时,珏公还立下一条规矩,每逢春秋两季,都要给桂树培土施肥,疏枝修叶。

五百余年来,老家的人过了一辈又一辈,给桂树施肥培土一直没有间断。古桂主干粗大,虬枝嶙峋。炎炎夏日,宛如一把擎天巨伞,顶着烈日熏烤,洒下一地阴凉,把一村人都纳入宽厚的怀抱;金秋时节,古桂满树芬芳,徐风把醉人的馨香沁入村庄每一个角落。



久而久之,村庄繁衍至近百户人家,古桂树下成了一个最聚人的地方。我父亲识文断字,是个教书匠,肚子里学问多,便成了聚众的核心,五千年忠孝节义事,还有家族繁衍史,都是他讲述故事的源头。有一次父亲在桂树下讲述廉颇蔺相如的故事,如身临其境,眉飞色舞。如蔺相如会秦王时,仿佛自己就是蔺相如,怒发冲冠,欲制高高在上的秦王于死地;当叙到廉颇故意刁难蔺相如时,又揺身一变成了廉大将军,不可一世,使小性子要置谦让的蔺相如处处难堪。父亲的绘声绘色,“将相和”的故事便从此在我幼小的心灵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文革期间,身为“臭老九”,封建余孽,线装古书就藏了一大堆,还诬他偷偷将一块族规石牌挖坑藏起来了,经常押着游街批斗,甚至人身攻击,折腾得死去活来。看到父亲被一个叫阿苟的打得耳朵、鼻子流血,成了聋子,那年才12岁我气得操起一把菜刀,冲出门要找阿苟拼命。父亲却将我一把拽了回来,夺下柴刀,找来锄头,拉着我一起来到古桂树下。

父亲一边培土,一边对我说:“孩子,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睦亲友邻’是咱义门家训,现在不同样也讲团结友爱么?你看古桂伤痕累累,几百年来历经了多少风吹雷劈,前些年还被当作封建毒株让人刀伐火烤,如今不照样让大家歇阴乘凉吗?”



从此,给古桂施肥培土成了我们父子每年的约定。古桂树下,父亲教导我做人要如古桂般有奉献精神,把馨香无私分享给人们;要如古桂般深沉,深深扎根于大地。经年累月,古桂对于我,对于我一家,对于全湾人,成了心中的“桂神”。

父亲从教三十年如一日。病重之时,他的同事、好友、学生都自发前来探望,其中有一位既是父亲的同事也是他的学生、名叫许玉信的老师。当时父亲已是病危状态,仍把病榻当成了讲台,用微弱的语气教导起学生来,语文教学不能急,注重培养学习兴趣,范文要让学生百读不厌。许玉信默默聆听着老师病榻前教诲,紧抓着老师枯痩的双手,泪流满面,久久不忍离去。

父亲去世时,追悼会就在古桂树下举行,父亲生前的老同事、县教育局负责人前来为父亲送行,并主动要求致辞,深情回顾了与父亲相处相知的点点滴滴,最后的一句话我至今仍记忆犹深。他说:“斯人虽去,精神不死,就如同这棵古桂,德启来者,芳馨后人!”

转眼间,父亲已离去三十多年了,而我始终没有忘记父亲和我古桂树下的约定,一有空闲就回老家看看,“桂神”树下除去杂草,培上肥土,再修剪枯枝,心中默默感激桂神延绵下绵厚家风,感谢父亲对我的谆谆教导,促我在人生路上时时警省,砥砺前行。

作者简介



陈文忠,笔名文忠,通山湄港人氏。出自四代寒儒之后,秉承祖德,为学虽愚纯,然拙鸟先飞,涉足群书,笔耕不辍。为人忠厚,坚信厚德载物,文以载道,传递正能量。早年浪迹广东,以文交友,不好虚名,萍踪文影,颇受好评。现为李自成文化研究会理事,县作协理事,县地方文化协会理事,原野诗社理事,县诗联成员。往者已矣,来者可追 ,时不我待,岁月如歌。既然寻章摘句田野间,何须躬耕折腰车马前。胸中藏锦绣,妙笔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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