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与祖国同龄的老妈在全家的动员之下，答应一起驾车去九宫山游玩。

妈妈生在九宫山下，出门抬头就能看到九宫山，但一直没有机会去，不是舍不得花钱，就是太忙了。我经常指着云上的九宫山说，那个山包是铜鼓包，晚上站在那上面可以看到两百多公里外武汉的灯火；那个建筑是一天门的云关古寺，高大雄伟；那些打转的风车是风力发电站，有二十多米高呢……妈妈听着充满了向往，但往往又无奈地摇摇头，无声地叹口气，别过头干活去了。现在妈妈年纪大了，在家颐养天年，最近心情不错。我们都说天气这么炎热，家里也没什么事，不如一起上避暑圣地九宫山看看，没想到妈妈同意了。

一路上盘山公路惊险刺激，风景越来越优美，气温渐渐下降，关掉空调，打开车窗，凉风习习。一家人在车上愉快而忙碌地指点着不同的景致。妈妈头次上九宫，坐在副驾上更是激动不已，兴奋得像个小孩，看到什么都那么新奇，说个不停，这棵树怎样高，那块石头怎样怪，这股泉水怎么清，那片竹林怎么美……在后排的爸爸都忍不住制止妈妈，让妈妈不要影响我开车，可是妈妈怎么停得下啊。我看着乐开怀的妈妈，心里好舒畅啊！

驱车来到铜鼓包，一下车，巨型风车就在眼前，三片大扇叶在头顶云雾中呼呼地转着，隐隐地看到扇片呼啸着从云雾里奔向我们头顶，眼看危险降临，嗖的一下扇片又旋转上去没在云雾中，太吓人了！妈妈亲临神往已久的仙境更是大呼小叫地讲个不停，我一路陪着她讲解景点。平时她最不喜欢拍照的，说老得不像样还拍什么拍，今天竟很大方摆好姿势让我们拍照，迎客松前，大风车下，铜鼓包顶，云中湖边到处都留下了老妈灿烂的笑脸，爽朗的笑声。

当走到拨云亭的小道上，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我搀扶着妈妈欣赏着眼前人间仙境，妈妈突然高声唱起了通山山歌，让我们全家人惊讶不已，嘹亮的歌声引起很多人驻足倾听，我有二十多年没听过妈妈唱山歌了。小女儿天真地问:“阿婆，你唱的是什么啊？我听不懂哎。”妈妈笑着说:“这是通山山歌哦。”我在旁边也有很多歌词听不懂，但听得出是唱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甜蜜，祝福我们的社会越来越美好，比如:“社会主义真正好啊——人民百姓乐融融哇；我们生活比蜜甜哦——大家一起唱山歌啊……”山歌调子变化较少，但歌词是妈妈即兴所创。

歌声惊动了两位爬山老奶奶，她们向妈妈竖起大拇指，妈妈的脸上飘起了两朵红云，妈妈很大方地唱完一段，停下来愉快地和她们攀谈。经了解，两位奶奶是母女俩，母亲八十多岁，女儿也六十多岁了，上海人，老家湖南，现在生活好了，每年回湖南顺路都喜欢到九宫山上爬爬铜鼓包。她们母女俩都一身运动装，神采奕奕，说话中气十足。妈妈说着“通山普通话”，媳妇就充当翻译，兴高采烈地拉着家常，一切显得那么和谐，一点都不拘谨，交流起来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都心领神会了，好像很熟的邻居一样。告别精神矍铄的老奶奶，妈妈沿着山道一路走来一路歌。一阵阵云雾不时涌来，包围着我们，妈妈像云中仙子一般在歌唱自己的生活。虽然年纪大了，边走边唱有点吃力，气喘吁吁的，但一点都没有影响妈妈的兴致，九宫山之巅回荡着妈妈朴素高亢的山歌声。

记得当年，妈妈是宝石河南北两岸有名的山歌手。每到晴朗的夏晚，平静的宝石河倒映着河两岸阑珊灯火，萤火虫们提着灯笼在河面上逛来逛去。两岸的河堤、洗衣埠坐满了纳凉的男女老少，隔着一百多米的河面，扯开了嗓子对起山歌，这边唱来那边和，那边问来这边答，热闹极了，喝彩声、鼓掌声、嘲讽声、敲击烟斗打拍声……声声入耳来，我经常在歌声中在妈妈的怀里坠入梦乡。第二天就会听姐姐们说北岸歌手输了，晚上又要挑战我们这边的歌手。妈妈显然是我们南岸最棒的，她张口就来，歌喉高亢圆润，对歌时，妈妈的姐妹们都是让妈妈拿主意的，真有点刘三姐的风采哦。有一本《黄氏女》手抄本，妈妈不看书竟从头到尾唱下来，外婆当时听着听着竟哭了起来，黄氏女好命苦呀。

懵懂的我隐约能听出妈妈她们唱的叹的大多数是当时生活的苦难与不幸。今天，妈妈九宫山顶放声把歌唱，唱的是我们现在幸福生活。愿妈妈的山歌越唱越嘹亮！（作者  刘合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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